相遇 1
到了1990年春天,中国经济虽然受到了89年那场政治风波的影响,但改革发展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。深圳股市在不知不觉中热了起来。导火索就是深发展,因为深发展不仅送股多,而且分红高,深圳股市经不住诱惑,连续数日翻跟头似地往上蹿,当然其中涨得最快的还是深发展。这在全国引起了震动,很多外地人和国外的投资机构都紧急调钱到深圳炒股。当时既没有正规的交易所,也没有电脑设备,只有3个证券窗口,买、卖的只有“深发展”、“深万科”、“深金田”等5只股票。
全靠手工操作填单转户,效率极低。当时交易窗口前人山人海,挤都挤不动。我办公所在地深圳国贸大厦的一层就有一个证券交易窗口,我是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。毫不夸张地讲,如果我每天利用工作方便之利早上提前在交易所排个队,买几张认购券,下午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。一个月下来就能赚上万元的收入,做得好可以得到十来万的收益。我的妻子来深圳探亲时,曾做过尝试,仅仅几天她就赚了几千元,我们都戏称:“下楼排队,上楼数钱。”
深圳股市热了,随后上海股市也热了。这种异乎寻常的热度在全国引起了广泛争论。还好,中央高层并没有把已迈出的脚步收回来。经过一番解放思想的历程,上海、深圳两个交易所先后正式成立了。
1991年深发展股票在深圳证券交易所首家挂牌上市,从此奠定了“深发展A股”在中国证券市场举足轻重、不可替代的“龙头”地位。作为首家上市银行,“深发展”在探索我国股份制改革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。代号0001的“深发展A”股票已深入中国数以千万计的股民心中,股东遍布全国三十多个省市及港澳地区。“深发展”股票创造了中国股票发展史上流通股本全国第一、单只股票成交量全国第一的辉煌记录。在谱写自身发展壮大神奇历史的同时,也在中国普通百姓中创造了诞生百万富翁、千万富翁的当代传奇。
经过配股、送股和拆分,我手中持有的1万股深发展原始股已经变成了4万多股。当“深发展A”股票被炒到120元时,我决定清仓。结果一夜之间,我成为了百万富翁。然而,和边今融相比我却是“小巫见大巫。”边今融利用在广信投资公司的便利条件,拆借了60万元,在89年时收购了分配给深圳市劳动局所有深发展原始股,约合50多万,除有一小部分在没上市之前,为了还拆借款,提前交割以外,其余的几乎都是在该股票接近最高点时抛掉,变成了亿万富翁。
正在我欢天喜地庆祝成为百万富翁的时候,我接到公司领导电话,让我务必在近期,回C市一次。
1991年7月某日下午,我从广州白云机场乘机返回C市。第二天一早,因不知道公司领导有什么事找我,我急急忙忙地从家里往单位赶。在一楼上楼梯时,发现前面有一位梳着标准的空姐发式,上身穿着白色的制服式短袖衬衫,下身穿了一条很特别的天蓝色短裙,在窗外射入的阳光的映照下有些透明,修长匀称的腿上穿着一双丝袜,脚下登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的女孩,在有节奏地、十分优雅地上楼。我因心急也没顾得上礼让,就快速地从她身后超了过去。当我从她身边经过的一瞬间,我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,就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,我感到一种无形的神奇吸引力,她那晶莹透彻的双眸和略带惊疑的笑容,让我突然地愣住了。仿佛很久以前我们就曾相识。双方凝视了几秒钟之后,我抱歉地向她点了下头,快速地向楼上走去。
我们公司大楼共有五层,总经理办公室和一些行政科室在三楼。此外,还有一个会议室。我们技术进口部在四楼。其余部门如:国内出口部、进口部、运输部等分别在1、2和5层。
到了公司会议室总经理和几位部门经理和人事科长都已在等候,看到我进来,大家都热情地打招呼。
“寰宇兄,欢迎你从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赶回来,听说深圳的股市很火爆,你一定是赚了不少。”国内出口部的经理有些醋意地说道。
“那里,我哪能和你比,你们是赚外汇的,我们是花外汇的,还是你们对国家贡献大啊!”我有意地回避了话题。
“很抱歉,我来晚了,让各位久等了。”我向在座的各位示意。
“好了,人都到齐了,开个会。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安排复员转业干部,今年年初上级就给我们分配4名转业干部和一名复员兵,经过局里的培训现在就要上岗了。除复员兵过去是司机安排在办公室开车外,还有三男一女转业干部要分配到各个部门工作。今天把你们四个部门的领导叫来开会就是要具体的落实一下。下面由人事科长简单的介绍一下四位同志的基本情况。”总经理开门见山的点出了会议主题。
人事科长接过话题,说了一下安置好复、转军人工作的重要意义,把几位待分配的转业干部的个人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。我根本没有仔细听,只记得那个女转业干部的名字好像叫江饶。
当人事科长介绍完毕之后,总经理又发言了:“各位听完介绍哪一位经理先挑啊?”
一时各部门的经理都低头不语。因为现在的外贸部门和原来的管理方式发生了变化,实行部门承包制,每个部门的每个人都有年度承包任务,每增加一个人,该部门就要增加100万元的创收任务,如完不成这个部门的奖金就拿不到。因此各部门经理都在打小算盘,能否推掉这种人事安排。
看大家都不发表意见,总经理又开炮了:“别以为你们不做声就完事了,安排转业干部是政治任务。大家想不通也得执行。”还是一片沉默。
“我看大家也别费心思了,我有一个办法,抓阄决定哪位转业干部到哪个部门工作,一切是天意。”总经理武断地做出决定。其实大家都很清楚,如果是四个男转业干部,在座的四个部门一个部门安排一个也就算了,政治任务大家都无话可讲。总经理安排了这一着,主要是解决这位女干部的安置问题。一切全凭天意,如果领导硬性安排,也怕部门经理有意见。
人事科长早就有准备,把事先准备好纸阄拿了出来,“四个转业干部正好四个姓,每个阄上面写了一个姓,大家抓着谁就是谁了,谁先来啊?”说完把纸阄放在桌上。
各部门经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,心里都在骂总经理老奸巨滑,把矛盾向下推,做好套让我们钻。所以,还是没人动。
“我看还是让远道归来的周寰宇带个头吧。”总经理阴险地对我说,我一看也没法再推了只得带头选了一个阄,心想三比一的概率,我先抓总比最后抓强。我心理暗暗地祈祷只要不是那个女转业干部,都行。
抓过阄来,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打开,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:古时候,有一位战功显赫的将领,因犯军纪,被国王下令斩首,很多大臣都跪下求情,国王没办法,想杀他,又怕伤了众大臣。于是军师出了一计,通过抓阄来决定这位将军的生死。为了达到即处死将军的目的,又不伤众大臣的心,军师偷偷的在两个阄内都写上了“死”字。于是国王对众大臣说,通过抓阄决定将军的生死吧,一切顺应天意,任何人不得再求情。众大臣一看没办法,国王意志不能再违背,只求将军能抽到“生”的阄。将军早已识破了军师的诡计,他从容不迫地抽了一个阄,趁大家没有防备,突然放到口里吞了下去。大家一时木然,不知如何是好。这时将军很从容地说,看看那剩下的阄,就知道我吞下的阄是“死”还是“生”了?于是这位将军依靠聪明的智慧活了下来。
“喂,你为什么不打开看呢?”总经理在一旁催促道。
“我还是等大家都抽完,再一起看吧。”我笑答。心想你可别给我玩花样。
“也好,你们三个部门也来抽吧。”总经理说道。
我看着他们都抽了阄,才慢慢地打开了纸阄,上面清晰的写着“江”。我警惕地看着其他几位的动作,他们也当面打开了阄,每个阄上只有一个其他人的姓。看来一切都是天意,我心里有些后悔,怎么那么听话,让我先抽,我就先抽了,如果我等等,这个女转业干部有可能被别人抽去,我的手气一直很好,怎么今天就这么差。
“让我们看看你的阄,你一定抽了个上上签。”国内出口部的经理,明知故问地说,我随手把阄丢在桌上。
“哈哈,你小子真有艳福,唯一的女性让你给摸去了。”国内出口部的经理一边把纸阄平铺在桌上,幸灾乐祸地说道。
“如果你喜欢,咱俩换一下。”我没好气地说道。
“我可不能夺人所爱。”他又说道。
“好了别斗嘴了,就这样决定了。散会!”总经理看我一脸恼怒的样子,马上拦住了话。几位部门经理都站了起来,有说有笑地向门外走去。只有我坐着没动。
当只有我和总经理时,我把一腔不满全都发泄出来。
“老总,我不是看不起女同志,但有些实际问题你得替我考虑一下,我们部本来工作范围就有局限性,偏重于技术产品的引进,除了靠目前外汇统一管理的“双轨制”的政策,和国家允许收取一定的进口代理费外,几乎没有其他收入来源,创收任务很难完成,又添了一位女同志,没等干几天工作,就要涉及结婚,生孩子等问题,结果是我们大家还得替她完成任务。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,把她安排到其他部门工作,如:出口部每年完成任务比较轻松,工作压力相对较小,这样对她个人也好。”
“依我的看法,你是抽了个上上签。第一、我看过她个人的档案,她的条件是这几个转业干部中最好的,她是副营职干部,今年刚满21岁,14岁就参军,在中央首长专机组工作,转业前任专机组乘务长。第二、她的父亲是省直机关的一位领导,母亲是我们外贸局的办公室的负责人。所以完成任务的事你不用多虑。再有她人长的很漂亮,我和她简单地谈过话,很有教养,外语有一定的基础,你是才色兼收啊。换了我,高兴还来不及哪,决不会抱怨。”总经理一边调侃,一边做我的工作。
“那就留在你身边做秘书好了。”我反击道。
“我是想啊,可是天意不可违啊。”总经理笑里藏刀地对我说。我也听明白了,再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。我只好自认倒霉、垂头丧气地离开会议室,回到自己的办公室。
我们部现有九个人,除了和我在深圳驻在的俩人外,在家的还有六人,由一位副经理安排工作。他们主要负责对国内用户的联系,了解用户的需求,我和在深圳的同志负责对外联络,统一签订合同定货,货到口岸后,由他们办理入关手续及运输事宜。
我一进办公室,副部长和其他几个人都一个接一个地来我房间,除了问候外,都十分关心新来个什么样的同志。显然,我还没有到办公室,消息早已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了。对此我一概不回答,我都没见到什么样个人,怎么和他们讲,何况我一直处于懊恼之中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叩动了几下,我心想刚刚把这帮人打发走,想安静一下,谁这么不知趣又来打扰我,所以没好气地说了声:“别敲了,进来吧!”
门被轻轻地推开,一位我十分熟悉又很陌生的人走了进来。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,有些惊慌地从“老板椅”上站了起来,向来人问道:“你是来找我的吗?”
“您是周经理吧,我叫江饶,是从部队转业的干部,被分配到您领导的部门工作,刚才人事科长通知我来向您报道。请领导指教,并多多关照。”她微笑地向我说道。
一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觉得一位天使站在了我面前,她的话音就好像是天籁之声,那样亲切而具有震撼力和穿透力,我几乎没有听清她在讲什么,有些失态地站在那里傻乎乎地望着她。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今天早上在楼梯上偶遇的那位靓女,就是我千方百计要推掉的从部队转业下来的女干部。真没有想到她如此靓丽、年轻,和我心中的转业干部的形象大相径庭。
“哦,请坐,请坐,别客气。”我定了定神,十分尴尬地让座。心里暗骂自己:你也算是个走南闯北的人,见过的靓女无数,今天一个小小的女子就让你变得如此失态,太丢人了。好在江饶并没有太介意,大大方方地到我桌前,面对着我的椅子坐下。
“十分欢迎你到我们部门来工作。”话一出口,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烧,刚才还在为她的到来而烦恼,现在却变成了十分欢迎,分明是一句假话。江饶也不做声,只是用一种神秘的眼神盯着我,仿佛若有所思,也好像在细细地品味我说出的每一句话。我一时更加紧张,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,生怕她看透了我的心事。
“这个,这个,呵。你刚来可能对公司的业务不太熟悉,过段时间就会好。听说你参军很早,在革命的大熔炉锻炼了多年,有很多革命的经验啊,别太客气啊,我们有照顾不到之处请多多指正啊……”诸如此类的一堆废话,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红。
“您的全名是叫周寰宇吧。你是否认识北京空军的余参谋长?”突然她打断了我滔滔不绝的废话,向我发问。
“是,我认识,他是我好朋友的父亲,也是我爸的战友。”我毫无防备地答道,说完又十分后悔,别小看了这位靓女,还没说上三句话,就开始拉关系了。
“那就对了,我是余参谋长手下的兵。”说完不知怎么,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。
“哦。”我应付了一句,心想全中国的空军战士都是余参谋长手下的兵,你的自我介绍是否太笼统了。脸红了吧,连自己说完都心虚了。我最讨厌拉大旗做虎皮的人,你八杆子钩不到的人,也拿来和我套关系,你也太小看我了。一时,我从迷惘中清醒过来,恢复了常态。
“我们技术出口部分成两部分,我和另外两位现在深圳,负责进口货源,在家的同志负责联系国内用户,办理货物通关和运输事宜。我看你就先从学习货物报关开始吧,然后,再一点点地学习其它业务。你看如何?”我问道。
“是,领导。”她还是习惯用在部队的方式回答问题,不过显得心不在焉。我拿起电话让我的副手过来一下。
我的副手一进屋,看到江饶,瞳孔马上有些放大,我十分了解他,他比我小几岁,大学毕业进了外贸公司,业务熟悉的很快,被领导看中,做我的副手。唯一的毛病是见了漂亮的女孩子,腿都发软,至今未婚。
“我来介绍一下,这位是刚刚分配到我们部的江饶,一位副营职转业干部。这位是我部的副经理。你们认识一下。”江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伸出了右手,我那位副手一步上前用双手握住了她的手,嘴上还不停的说:“欢迎,欢迎,热烈欢迎。”我在一旁看着都不自在,暗想:真没出息。不过,我刚见到江饶时,也好不到哪去,就别“五十步,笑百步了”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。让我有点嫉妒的是,我还没来的及握一握的手,让他紧紧握住不放。
“好了,别拽着人家的手不放,你还是领江饶到其他同志那里认识一下,工作问题回头再谈。”我不客气地提醒道。我的副手这才松手,显得有些不好意思。喃喃地说道:“我马上安排。”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江饶也随着向外走,走到门口,突然站住了,回头对我一笑,小声地说道:“周寰宇经理,余参谋长说的没错,你是一个帅哥。”然后跑了出去。
我当时不解其意,以为她不过是一句奉承话而已,夸我长得帅气的人,不只她一个,我根本没把这种话当做一回事。不过让一位漂亮的女孩夸奖还是很自豪的。
关上门,我有些自鸣得意欣赏起自己。虽然我已31岁了,但在外人看来我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。我在大学的一位好友曾经这样形容过我:如果我做演员饰演年轻和中年时代的周恩来,几乎不用化妆。而且十分有人缘,不但有很多同性的朋友,还有许多异性的朋友。这位大学同学还有些夸张地说,在我身上有一种“蝴蝶效应”,蝴蝶本身是没有视力的,雄性和雌性蝴蝶的交流,完全靠雄性蝴蝶本身发出雄性激素吸引雌性。的确很多异性和我接触后,即使和我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,也会或多或少地会流露出些爱意。难道今天这种现象又一次被证实了?
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我的副手又敲门进来,向我汇报,已经把江饶向其他同志做了介绍,我们部恰好还有一位女同志,她俩正在聊天。我向他简单说了一下工作安排的事宜。
“根据组织部门的意见,转业干部的职务要按着部队时的实职安排,江饶是副营职干部,对应地方职级应为副科级。因此,以后她可能担任我们部副部长一职,你要有思想准备,和她配合好,做好工作。其它问题:如办公地点的安排等,你就看着办吧。有问题你找办公室协调一下。此外,进口货物报关的工作,可让她多接触一下,熟悉之后,交给她负责。你有什么意见?”
“我没有意见,一切按组织上的意见办,我会尽全力帮助江饶尽快熟悉任务的。”我的副手表示道。显然,他对新分配来的这位靓妹十分满意。
“那就好,这一点毫无疑问,我相信你一定会全力帮助她的。”我一语双关地说。我的副职听罢,脸色有些微红。不过我的心情此时也好了许多,刚才还是愁云满天,现在已是云开雾散,一片艳阳天。
送走了副手,我想起很久没有和C 市的几位朋友联系了,也不知他们都在做什么,回来一次,也不容易,于是我拿起电话给孔琦、英涛的单位分别打了个电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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